帐中婚 第8节
作者:怡米      更新:2025-04-19 15:19      字数:2709
  季绾被这番文绉绉的说辞逗笑。
  何琇佩嗔一眼,也跟着笑了,“从你爹那儿学来的。”
  蹲在地上纳凉的季渊比划了下:我也觉得。
  季绾推推弟弟的脑袋瓜,刚要去往诊间,忽听门外传来声响。
  几名小厮抬着另一个巨大的器具走进来,稳稳放在地上。
  外形上看,也像是冰鉴。
  果不其然,其中一名小厮恭敬鞠躬,说明来意。
  “小的们是太师府琉璃苑的扈从,今日朝廷颁冰,公子特命我等前来赠冰,还请笑纳。”
  何琇佩上前一步,不解又嫌弃,还有丝丝愤意。
  半月前“飞上枝头”,一声不吭悔婚断情,将婚事转给他人,何其荒唐!
  今日来赠冰,是内疚赔罪还是怜悯施舍?
  “抬走,我们不需要!”
  谁稀罕嗟来之食!
  小厮为难道:“公子的吩咐,我等只管照办,还请夫人莫要为难我们。”
  季绾走上前,没有母亲那般愤怒,淡然的连自己都觉惊讶,“夏季冰贵,家中已有足够的储量,再添就是多余。既是贵府公子的吩咐,几位小哥不如暗自分掉,拿回家中降暑,一举两得。”
  几人已注意到摆放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冰鉴。
  夏季冰块堪比金银,几人虽动心,却不敢为之。
  “不瞒娘子,公子就在附近,小的们可不敢私吞。”
  季绾视线掠过他们,看向繁闹的街市。
  一辆乌木马车停在斜对面的荫凉处,小窗的疏帘在摇动间垂落。
  收回视线,季绾淡笑道:“麻烦转告贵府公子,若执意如此,我就将冰块丢到街上糟践掉。想必太师府也不愿府中子嗣擅自贴补外人还领不到情吧。”
  小厮们互视几眼,摇着头将冰鉴搬走,径自朝斜对面而去。
  季绾没再多看一眼,转身走进屋里。
  马车上,沈栩一袭缎纹锦衣,文质彬彬,迥然不群,可被疏帘遮挡住的脸上晦暗不明。
  “公子,季娘子拒绝了。”
  沈栩握紧手中折扇,“因何?”
  “已有人送了冰块过去,连同冰鉴就摆放在医馆内。”
  沈栩明知故问,却没想到还听到了另一个缘由。
  送冰的人是君晟吗?
  不言而喻。
  可君晟为何会对季绾上心?仅仅是因为婚约吗?
  沈栩松了握扇的力道,吩咐车夫驶向沈家巷子,让小厮默默放下冰鉴。
  挑帘凝了一会儿熟悉泛旧的大门,沈栩吩咐道:“回吧。”
  “老四......”
  遽然间,一道声音传来。
  开口之人按捺惊讶。
  沈栩闻声探出车窗,见布衣妇人拎着青菜站在交叉口,顶着烈日不知所措。
  他眉眼微怔,坐回车里,红着眼眶道:“走。”
  车夫扬起马鞭,驱马驶离。
  乔氏快步上前,追着马车小跑起来,“老四,老四,阿栩......”
  她腿脚不利索,沿着长巷追了会儿就气喘吁吁扶住矮墙,汗水浸透单薄的衣衫。
  “小白眼狼啊。”
  长媳杨荷雯听见动静拉开门,见婆母坐在墙根哽咽,吓得一激灵,待又看到门口的青铜器具时,登时反应过来。
  两刻钟前,君晟派人送了一个过来,说是存冰用的。
  想必门口这个是老四送来的。
  杨荷雯快步上前,扶起婆母,“又是来了就走?唉,当断不断的,造孽啊。估摸着太师府的人不准他再与咱们来往了。”
  乔氏泪眼婆娑,又恨又自惭形秽。
  乌木马车上,沈栩靠在车壁上微仰着头,紧紧攥着折扇,骨节发白。
  总有一日,他会出人头地,青云直上,在君氏立住脚,不再被他人操控。
  后半晌,季绾与季渊说起拜师的事,季渊肉眼可见的有了笑意。
  读书需要修金,季绾与母亲商量后,从钱庄支出一笔钱两,让弟弟自个儿拿给齐伯。
  与君晟处
  在不清不楚中,她羞于见面。
  很快,季渊折返过来,手里攥着那笔钱两。
  说是有人用二十坛梨花白抵消了他的修金。
  齐伯诚心不收,推来推去显得虚伪,季绾知晓老者喜欢吃酒,便让弟弟用修金去集市上买来几斤牦牛肉,打算回去后腌制成酱肉,给齐伯做下酒菜。
  临近打烊时,她简单收拾诊台,听外间传来母亲的招呼声。
  “夫人里面请。”
  何琇佩引着一对主仆走进诊间,对站在窗边的季绾道:“绾儿,这位夫人产后乳汁不下,有些发热。”
  季绾点点头,请妇人打扮的女子入座。
  女子丰腴匀称,身穿潞紬云英紫裙,鼻尖一点痣,媚而不妖,是会让人过目不忘的容色。
  跟进来的侍女站在女子身后,怀里抱着一只长毛白猫。
  观主仆打扮,非富即贵。
  季绾先询问了女子病证的表征,随后素指轻搭女子腕部,“夫人是乳汁不下还是乳汁不通?”
  女子笑问:“有何不同?”
  “前者气血两虚,试夫人脉象,血不亏而气郁,应会乳胀作痛,乳汁不通。”季绾挽袖探向女子胸前,“可方便?”
  女子松开衣襟,落落大方。
  半晌,季绾收回手,写下方子,“夫人按着方子服用一个疗程,切记按时服用。”
  女子盯着季绾,又看向她的字迹,“春桃,赏。”
  身后的侍女拿出足有二十两的银锭子放在桌上。
  见过出手阔绰的,没见过如此阔绰的,季绾拿起银子想要塞回去,“使不得。”
  侍女春桃扶女子起身,“贵人赏的,哪儿能退回啊,季大夫收着吧。”
  主仆二人带着白猫抓药后离开。
  何琇佩叹道:“不知那夫人是何来历,好生贵气。”
  简直是贵气逼人。
  季绾站在医馆屋檐下,望着女子弯腰钻进马车,徐徐道:“娘,她们是宫里的人。”
  何琇佩大为震惊,“何出此言?”
  宫里的贵人配有太医,怎会来民间寻医问诊?
  “那侍女抱着的白猫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。”
  季绾学医,对药材的气味极为敏锐。龙涎香味道特殊,不难辨认。
  宫里可用龙涎香的人,要么是皇帝,要么是太子。
  民间早有传闻,皇帝爱猫,想来这女子多半是得宠的宫妃。
  若真是宫妃,前来的目的是什么?
  季绾左手搭在右腕上,无意识地收紧。
  打烊后,何琇佩还要留在医馆对账,季绾让季渊陪着母亲,自己背着药箱去往沈家,照常为乔氏针灸,却发觉乔氏无精打采的。
  “婶子哪里不舒服吗?”
  一旁的杨荷雯接了话,“今日老四来送冰,招呼不打就离开了,惹娘伤怀。”
  对于沈栩,季绾不愿沾惹半分干系。
  乔氏瞥了长媳一眼,“就你话多。”
  杨荷雯不乐意了,哼一声靠在墙壁上。
  二郎媳妇曹蓉倚在门边嗑着瓜子,看热闹不嫌事大,“老四还是有心弥补,回头科举考个状元,说不定连带着将咱们家也报答了。”
  杨荷雯翻个白眼,“咱娘最疼他,往前有稀罕宝贝,哪回不是让他先挑?是该弥补咱家,但指着白眼狼报恩,做白日梦吧。”
  乔氏扶额,脑仁嗡嗡的,“太闲了就去帮老三媳妇烧饭。”
  话音刚落,三郎遗孀潘胭急匆匆跑进来,面色慌张。
  附近一带的排水沟渠堵了,经人掀开,发现里面多出一具尸首。
  兵马司来了人,正在用酒糟和醋处理尸首进行初检。
  季绾扶着乔氏赶到时,被邻里堵在人墙外,恰好听见仵作的分析:“尸身未超过两日,致命伤在头部,头骨未碎而皮下血肿......一对虎牙完好。”
  季绾心中一紧,听起来,此番作案手法与柳明私塾那起学童谋杀案极其相似。